【奈因】巴洛克的钟 二~五
二.
“我需要一间书房,最好有许多农业种植的书籍。书房的墙壁挖空作一扇宽阔的落地窗,窗外可以见到池水、青草、矮石,和一棵劲健挺拔的松柏。”斯雷因饶有兴致地说道。
“我有点疑惑。”伊奈帆直视他道。
斯雷因微微耸肩,无辜道:“你昨天问我,需要什么。”
伊奈帆手指在桌面轻敲了三下,说:“很好,我记住了。”
斯雷因诧异地回望他,心下狐疑,却并没有说话。
过了几日,伊奈帆带着一只外表精美的箱子来了,他在桌上放下,对斯雷因道:“你想要的东西。”
“这是什么?”斯雷因不解。
“打开看看。”伊奈帆没有回答。
铜色黑底的箱子上有一颗半寸大小的圆形突起,斯雷因按下这显而易见的按钮。木制,但也可能是某种合金的箱子外壳扑朔落下,藏在其中的是一幅庭院全景构筑。巴洛克风格的建筑主屋,一棵苍天大树的枝叶连结了房屋与庭院,树下摆着石块,邻畔的细流沾染在青茂的草地上。一切栩栩如生。
树前屋外布落了两张躺椅,一方小桌。这时斯雷因才看到主屋里的另一番别致设计。贴墙落地的巨大书架,上边紧凑摆置着袖珍的书籍模型,其中有好一些外皮看得出是他曾阅读过的原样书。原木地板上铺着一张米色花样的地毯,几桌上还有一副正在对局的棋盘。
斯雷因久久不能言语。将这一些看得仔仔细细后,他望向伊奈帆,后者好似一直等着他的目光一般迎视而来,带着微微一笑。
“我不能否认这东西不错。”过了一会儿,斯雷因说道。
“只是不错?即便是我也是会伤心的。”
斯雷因瞪大双目,讪讪道:“好吧,它很棒,我很喜欢。”顿了顿,他接着道:“谢谢。”
伊奈帆的手不由轻颤了下。
“我很高兴你喜欢它。”
三.
“回答我的问题,斯雷因·特洛耶特!”
根据审讯的间隔计算,界冢伊奈帆已经消失了五天,也就是说从被陆军士尉提审也已经快五天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放他休息一会,补充水分和糖类,这样的待遇,说实话,斯雷因并未感到有何不满。
“我与界冢伊奈帆第一次会面是在种子岛与火星骑士费米安的战役中,结局我已说过很多次。界冢中校向我射击,我所驾驶的运输舰被击沉到海里。就是这样,我们至始至终是敌人。”
“既然是敌人,为何界冢伊奈帆在第二次星际战争中特意救你一命?”尉官声色俱厉质问道。
斯雷因喉咙一窒,艰难道:“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尉官冷笑,转言逼迫:“界冢伊奈帆是不是收到了瓦瑟女王的命令才前去救你性命!他一直在照看你也是女王的命令吧!如果你们是敌人,他为什么要救你?如果不是女王的命令,那你们的关系可不简单是敌人吧?”
斯雷因大吼:“不是这样!”
尉官前倾身体:“不是什么样子?”
斯雷因咬唇不言。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看来我们的中校大人背后都不怎么光彩呢。”
被激怒的斯雷因却一时平静下来。“界冢伊奈帆是地球的英雄,而我是地球和瓦瑟共同的罪人,将我的舰体击落的是界冢少校,制服、押解我的也是界冢少校,显而易见的,这可不像是敌人以外的关系能做出的举动。一个已经死了的罪犯口中的证言有什么可信?”斯雷因向后一靠,双手被镣铐紧锁却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无论你们怎么谋划,从我这里,你们什么都得不到的。”
在斯雷因以为这样的审讯仍将持续的时候,它却意料外地结束了。有一瞬间,他想到了那些地球军已经不耐烦而决定向他处以极刑。即时想到了这一念头,他仍然是平静的,甚至是说,从未有的平静。
而他看到界冢伊奈帆从审讯室门口走进来时,斯雷因不免无奈地笑了。看来这份平静并不能一直延续着。
他像往常一样拉开斯雷因对面的椅子坐下。
“抱歉,久等了。”
斯雷因打断他正要做解释的举动。
“不用说。”如果说这五天里他什么都没想,没去做预判、猜测,那一定是谎言。地球、瓦瑟、公主殿下、界冢伊奈帆,只是简单地将这些名词在脑海中罗列便可组合成不同的事件,他不敢否认自己没去担心、紧迫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当界冢伊奈帆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斯雷因就知道了,无论发生了什么,那都不重要了。
“不用告诉我,我不该知道。”斯雷因笑着说。
曾经他就是以为自己能看见未来,才在错误的道路上义无反顾。
注:背景补充:瓦瑟有人造反,地球被牵扯,尤其跟女王关系比较好的伊奈帆,然后他的政敌想搞他,差不多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四.
“轮到你了。”
对面的人一如往常地低着头,不言不语。
伊奈帆提起白象走到e5,自顾自道:“你的象走到了e5,我的马走到g7,接下来……”
“我不走e5。”一直垂头不言的人突然开口。“象走g4。”
伊奈帆定定地看了一会,将e5的棋子放在了g4,随后又把黑棋的王移到了f3。
“又到你了。”
斯雷因抬起了头。
这是自第一次交谈后的第二次对话。中间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伊奈帆都在自说自话。
从这一天后,斯雷因不再排斥和他交谈。通常活动是下象棋,偶尔也只是在交流读伊奈帆送来的书籍后的感想。
“最近你的状态不错,可是吃饭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伊奈帆移动黑棋。
斯雷因没有回答。
“是饭菜不合胃口吗?”伊奈帆深思了一会,“我对瓦瑟日常食物并不了解。”
听了这句话的斯雷因忍不住笑了。
“瓦瑟的平民,不管是谁,就算是监狱里的饭菜也会将它看作美味至极。”渐渐地,难得一见的笑容又消弭下去,“我只是不想吃东西而已。”
“这样不行,你的身体在逐渐衰弱。”
“如果这是不可避免的……”斯雷因露出了今天的第二个笑容,“你和我都努力过了。”
伊奈帆意外地没有说话反驳。
“明天我会带自己做的料理来,是自信之作。”
斯雷因垂下眼眸,看向已经被将死的棋盘,淡淡地答道:“我等着。”
注:我不会下棋,下棋部分是瞎几把扯淡。
五.
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很快就要死了。
过去的一年里,他的体重下降了三分之一。从轻度的厌食反应到严重的进食障碍,这期间并没有多显著的跨度。一切像是顺理成章,又悄无声息。
伊奈帆坐在病床边上,看着维持那个人生命的营养液顺着透明管进入他的体内,一滴一滴,他的生命也好像这样一点一滴地漏尽。
冰冷森然的墙壁回荡着心电图的滴滴声。如果他仍然不肯醒来,地球联盟迟早会放弃机械地维持他的生命。
一个罪犯罢了。还是个没有价值的、早已被抹杀的罪犯。
没有人会在乎他的生死。
远在瓦瑟的女王陛下一直毫不知情。受她托付的伊奈帆始终在推迟告知她的时间。是不想让她担心,还是单纯地不想传达这样的讯息?——斯雷因·特洛耶特快要死了。
日复一日地守在病床前,一直平静的心境随着时日的增加而逐渐破裂。他在躺那里,于是伊奈帆也坐在旁边,好似一种默契。可是死?
他没想到。
伊奈帆握住那只被针扎得千疮百孔的手,那样冰冷的温度仿佛心电图的电子声都成了谎言。他紧紧握住它,抵在额头上。
“我……”声音在被死亡遏止的空气中显得嘶哑、艰涩,“很期待,每一次来见你的时刻。”
这不是谎言,从第一次,伊奈帆便发觉了自己的心情。即便在那段自说自话的时日里,他也没有半点的不耐烦和受挫。
伊奈帆张了张嘴,却没再发出声音来。
他真的每一次都很期待。
被紧握住的那只手慢慢染上了伊奈帆温暖的体温,他什么都不再想,只是感受那个人的存在。
忽然地,即使很微小轻颤,伊奈帆感知到了另一个人的动作。
“你……说话,还真是,不害臊呢。”插着鼻饲管发出的声音含混不清,在伊奈帆耳中却宛如天籁。他紧拽住那只手不放,盯着斯雷因缓缓睁开的双眼。
斯雷因望向灰暗的天花板,说:“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很累,也很难过。”
用于治疗厌食和衰弱的药物对他并没有太多作用。
“所以还是应该好好吃饭。”
斯雷因转过头看他,缓缓道:“是啊。”
“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饿了。”
“你现在的身体可不能随便进食。”
“随便什么都好,现在好想大吃一顿。”
伊奈帆轻轻笑了。
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没有想到要放开对方的手。
时间顺序大致是从后往前,但是五好像位置不太多,能理解就行哈哈。之后应该就是完结的出狱『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