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因】巴洛克的钟番外
剧情补充:黎明日是地火和平的国际纪念日。
『羽鸽』
临近黎明日伊奈帆变得比平日更忙,虽然不止一次半夜回来倒头在沙发上陷入沉睡,但每次醒来却是在自己房间。清晨时桌上会摆置简单的法式吐司和味增汤。一个人微笑着垂眼对空气说:“我开动了”、“多谢款待”,出门前会去另一个住客房间查看一眼,却只被留了个包裹在被子里的背影。
寂静中传来门轴转动和铁锁紧扣的声音,这是一天的开始。斯雷因在响动声结束后会转过身来,白色的被子从肩膀滑落,半阖的窗帘间隙透漏出曜白的光线,映照在他的肌肤,比棉被更加洁白。
完全打开窗户从屋外流入清澈的空气,春季树叶的勃发带着一股拼了命的肆意与感染力,斯雷因依靠窗口有时会深深沉浸其中。
屋檐下另一个主人不急忙出门时会将早餐添上一份玉子烧,斯雷因拿开盖子,飘着豆腐与菜叶的汤冒着蒸腾的热气,他舀出一碗盛放,关掉电源,一边看贴在冰箱上的留言。
——今天的汤味道又淡了一些,已做改善,可享用。
斯雷因冒起青筋一把撕下便签,接着看到了背后的又一张留言。
——晚上睡得非常好,早上的胃也温暖饱满着。谢谢。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伸手将这一张也掀了下来,两张便签最后与前几日撕下的同样收进了床头的抽屉里。他拿出一张新的便签纸,在空白处留言——
BAKA(笨蛋)
收拾过后,静谧在时钟走动的每一分秒的间隙蔓延。客厅的落地窗大开,微风四处跃动,除了浅色锦棉被鼓动发出细微的扑哧,安宁仿佛随着光斑悄悄游动,上午的时光便在阅读诗集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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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没有足够的时间
去完成每一件事情。
没有足够的空间
去容纳每一个欲望。《传道书》
的说法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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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雷因默念这首诗,读了一会儿,蜷缩依偎着沙发,将诗集随手搁置一旁。伊奈帆偶尔会带回家里的机体模型随处可见,斯雷因把玩着其中一个,灵动的双手将模型拆卸,又组装,突然跃起从木几上拿起白色草稿纸刷刷书写、涂画。一阵过后,又将它们通通撕下放回房间。
静息时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受到窗外吸引,目光追出去,却不知落在毫无阴霾的蓝空白云、轻摇晃曳的翠枝绿丛,还是落在了浮动在过路云烟的时空虚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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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得不在恨的同时也在爱,
用同一双眼睛欢笑并且哭泣
用同一双手抛掷石块
并且堆聚石块,
在战争中制造爱并且在爱中制造战争。
憎恨并且宽恕,追忆并且遗忘
规整并且搅浑,吞食并且消化——
那历史用漫长年代
造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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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雷因躺在沙发上,头枕着沙发扶手,左手自然垂落在冰凉的地板。他想起了马拉之死,不由露出一个无声隐匿的苦笑。
“养鸽人卖出的谷粒是不够羽鸽健康成长的哦,”似乎不到六岁大的女童正一本正经地对斯雷因循循教诲,“所以我都会从自己家带来绿豆、黑黍子、燕麦米哦。”
斯雷因为了平视对话者,此时蹲着身体,听了名叫美奈子的小女孩的教导,不由连连点头。
“原来是这样,我从来都不知道呢。”
美奈子撇嘴重重叹气,十分成熟地说:“对羽鸽的爱远远不够呢。”她指向一只啄着自己翅羽的白色鸽子,道:“那是我喂养长大的小白,在一万只羽鸽中,我能一眼认出它哦。”
“真的能做到吗。”斯雷因忍不住问。
“那是当然啦。”美奈子仰着头十分神气地回答。
黄昏的时候,一名高挑端庄的女性从远处叫唤美奈子的名字,女孩呼唤着“妈妈”向声音奔跑过去,斯雷因站直身体目送她离去。
“再见咯,白发先生。”元气满满的美奈子式告别。
似乎是被母亲批评了没有礼貌,远方的斯雷因看到默剧似的画面轻笑着挥手,在那位太太颌首致礼时也连忙学着回应。
广场上那座高立的钟塔沉沉鸣响了五声,巴洛克式风格,色彩浓重、光影对比得强烈,圆而开阔的内殿,顶部中央突出。它是地球联盟于本市的象征建设,每年黎明日的十二点十二分传出的悠长沉重的钟鸣,人们这样夸耀它:那是和平的祝声。
穿透云层的轰鸣到达广场上,羽鸽从群地振翅起飞。斯雷因没有回头,却不是自言自语:“你有没有觉得这副画面像是……十八世纪末的协和广场。”
踢哒的橡胶底击中地面的声音走近,微风吹起来,鼻息中闻得到禽鸟群的特殊体味,伊奈帆转眼看向塔钟,额前的黑发扬起摆动,他垂眸笑道:“至少这里的不是埃及方尖碑,不是查理五世的战利品。”
“令人安慰啊。”斯雷因不痛不痒地说道。
“而且还有鸽群。”
“所谓和平的象征。”
伊奈帆望进他的眼里,说:“你对它们不是钟爱不已?”
斯雷因想起什么,好笑地说:“还远远不够呢。”
十八世纪后期,国王路易十六死在断头台上,推翻他的罗兰夫人随之也掉了脑袋,谋杀罗兰夫人的罗伯斯庇尔最终与前人死在了同一个断头台、同一座广场之上。二十一世纪前期,库鲁特欧伯爵死于扎兹巴鲁姆之手,扎兹巴鲁姆伯爵被斯雷因·特洛耶特杀死,而特洛耶特最终“死”在了和平的祈愿之下。
这样看来,那也不是万分滑稽的事,可能命运历来无从阻挡。
斯雷因弯腰捡起美奈子送给他的装谷粒的布兜,对伊奈帆道:“回家吧。”
伊奈帆双手插兜,等他走到身边时行步,两人肩并肩地往回走。
晚餐是伊奈帆准备的。
“看来工作告一段落了。”斯雷因右手搭在椅背上,将下巴枕着手臂,注视厨房里那道背脊挺直的身影。
伊奈帆将袖口卷至手肘,放水冲洗菜叶,熟练地切割肉类,炉火上还煎着一条秋刀鱼。他低头专注地切丁,回道:“的确如此,准备工作大致完成,接下来只剩下当天的一些事务。”肉类和蔬果用不同的刀具切丁,分开装盘后,伊奈帆从冰箱拿出柠檬,回头问偷懒的正闲得晃脚的银发男人:“要挤柠檬汁吗?”
斯雷因直起身探头望了望平锅中的秋刀鱼,考虑了一会儿:“挤吧,一个柠檬够吗?”
“应该够了。”伊奈帆察看冰箱的余存,“该补充水果了,明天去买。”
“现在还有樱桃吗?突然想吃。”
伊奈帆关闭冰箱,回道:“我会去找找。”
因为今夜的天空十分适合观景,便将晚餐布置在了阳台。虽然过了冬季与初春的寒冷,这时的夜晚仍然带有凉意。伊奈帆将最后一碟餐点放上桌子,弯身入座,对面的斯雷因递过来一张薄毯。他随手接过。
“我开动了。”两人同时说。
“唔,浇上柠檬汁很好吃呢。”试过秋刀鱼的斯雷因说道。
“上次明明失败了。”伊奈帆也挟了试味。
“只是相比起来而已,说不上失败。”
“可你都没有吃。”伊奈帆隐隐控诉。
斯雷因被噎了下,郁闷地回望了对面一眼。
“我可是在安慰你。”
伊奈帆轻笑,说:“我知道。”
一副非常愉悦的模样。
斯雷因微微愣神——深深的夜空闪烁点点星光,伊奈帆黑发在冷空气的浮动下飘移,室内的灯光在他的脸庞一半成光、一半阴影,向上勾起的嘴角、弯起的眉眼,笑意戛然而止的左眼黑布。是命运让他来到了这一天,这一个夜晚。
他无法怪罪命运。
哪怕他的心被揪住般的疼痛,哪怕他的喉咙仿佛梗塞般窒息,哪怕他想流泪、也想微笑却做不出任何一个表情。
餐具碰撞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有东西从桌上滚落、坠地。
有一双手温柔的捧住了他的脸,手指在面颊轻柔地抚摸。
“是我把你欺负哭了吗?”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时他才发觉眼泪争相地从眼眶向外挤落。他按住那只手,闭上眼感受这份温度与重量,轻声回答:“是这样呢。”
他问:“你能从一万只鸽子中,找到唯一的一只羽鸽吗?”
伊奈帆抚弄他额前的碎发,将它们别在漂亮的耳垂后面,一个炽热的吻落在额头上。
“我以为,我早就做到了。”
**
人的一生没有足够的时间。
当他失去了他就去寻找
当他找到了他就遗忘
当他遗忘了他就去爱
当他爱了他就开始遗忘。
他的灵魂是博学的
并且非常专业,
但他的身体始终是业余的,
不断在尝试和摸索。
他不曾学会,总是陷入迷惑,
沉醉于迷失在悲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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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日当天伊奈帆更加前所未有的忙碌,从早晨开始就不见人影。斯雷因对着难得空荡荡的餐桌发呆了一会儿,他甚至没发觉伊奈帆是什么时候出门的。连留言都没有。斯雷因打开冰箱——啊,有留言——满满的一盒樱桃。找了几天都没有足够新鲜可口的来着,是在昨晚彼此错过的入睡时间放入的吧。
他拿出一颗含入口中,吐出核细细咀嚼。
很甜,还有一点酸。
称得上是美好的总结。
正午的时候广场上挤满了人,来晚了的斯雷因在人群边缘,已被排到了广场外。视角里只剩下那一座高立的钟塔和临时搭建起的演讲台。平日鸽群落脚的地方被人类占领,斯雷因有些关怀地寻找它们的影子。
“蓝色先生,在这在这!”耳熟的声音在驳杂的喧闹中并不明显,好几声后斯雷因才反应过来。他一眼便看到了美奈子。女孩骑在大约是父亲的人肩膀上,正对这边遥遥招手。似乎是明白喊话并不明智,她只是朝钟塔斜后方的树林方向指了指。
春意的蔓延并不同时同地,至少那一处的枝叶显得有些寥落,从远方看过去,只以为那一团簇的白色是绣球花在开放。斯雷因小小地惊呼了一下,仔细看了一阵,兴奋地朝美奈子招手、竖大拇指。
对方也如此回应。
祝贺的钟鸣响起时,白色鸽群纷纷离巢腾空飞翔,像声音一样振荡、跃动,像它们自身一样姿态优美,自由。
留下的树林此时零落得醒目,枝干竖直朝着天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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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将在秋日死去,犹如一颗无花果,
萎缩,甘甜,充满自身。
树叶在地面干枯,
光秃秃的枝干直指某个地方
只有在那里,万物才各有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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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的欢鸣变得不再吵闹,他们相互拥抱、大笑。
春天的枝芽还在不停生长,万事万物有着重新的奥义。
斯雷因望向没有忧愁的天空,默诵了这首诗的结尾,胸口宛如水波流转的柔和平静。
咔哒——门锁响动。带着凉意的身体摸黑倒向沙发,过了一秒,他又直起身体,盯着沙发的另一角。啪嗒——手提灯被按动的声音。伊奈帆面无表情地对一脸微笑的斯雷因道:“为什么你还没有睡。”
斯雷因耸耸肩,道:“不是很明显吗,我在等你。”
伊奈帆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太累了而放弃。他呆立了一会儿,朝着斯雷因挪过去,环抱住他的腰,枕着他的大腿、埋入他的怀抱。
“就一会儿,让我抱一会儿。”疲惫而微弱的细语因埋在衣物中闷闷响起。
斯雷因什么也没说,轻轻用手指梳理他的头发。仅仅几秒钟,怀抱中的呼吸声便变得平稳均匀。他忍不住地微笑。他思考着前半生,忽然想起自己作为骑士的使命。
他交握着他的手,抚弄他的手指,再牢牢包住,一会儿将它放在嘴边啄吻。
“高空以星星使你的神圣更加神圣,使你受之无愧地接受你受之无愧的伟大称号而受之无愧。
“我的,托博索的杜尔西内亚。”
他忍不住微笑。
END.
一如既往的作者废言
从word复制过来就没有字体差别了哭泣,本来摘抄的诗『人的一生by耶胡达·阿米亥』是仿宋字体,正篇是方正兰亭,对比起来的排版其实蛮和谐的,放在lft上就变得影响阅读了,会觉得这他妈的神叨叨的诗出现得很他妈神叨叨很割裂啊。悲伤,弄引用又觉得出戏,结果还是用空格和符号弄了弄。然而网挂了,用手机发的,排版更屎了,还我的删字线(乱取名字,此处该有2333)
结尾斯雷因的自言自语是出自堂吉诃德,恶趣味23333
写这篇的时候我总结出了自己的文风——淡出鸟;我的剧情——辣就是木有剧情23333厚颜无耻继续发扬以及永远匆匆结尾
这次就不分析了,感觉写得淡得跟水一样,就意思意思感觉感觉一下吧哈哈
总之,谢谢阅读啦,各位寒假愉快(如果有的话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