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因】巴洛克的钟 七
七.新的开始
人们是如何定义的未来。从过去与现在的延伸,这段线条织成了密网的牢笼,将自我紧紧锁住,回首看去,一切像裂纹般脆弱、剥离,令人错愕。
斯雷因躺倚在沙发上,面前的落地窗正上演日落的戏目,金黄与红霞交融的温暖色彩照耀进他的碧色眼眸,羽长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细密阴影。直至天色昏沉,阳光的色彩湮灭,他仍然是那个姿势,宛如厄洛斯的雕像沉静美丽。
玄关传来动静,斯雷因眨了下眼睛,手肘撑起身体,回头看去。
“工作,辛苦了?”
伊奈帆将外套搭好,缓步走向沙发。
“既然是问好,为什么还有个疑问语气。”他松开领带,挽起袖子边说道。
“礼仪训练,”斯雷因扬起下巴,“我会改进的。”
伊奈帆双手双臂撑在沙发靠背上,他们四目相接。过了一会儿,斯雷因被轻轻地揉了揉脑袋,他睁大双目,眼前人轻笑道:“我回来了。”
同居的日子有了一段时间。他们会在饭桌上交谈黑发男人的工作事务,银发的那位总会时时提醒前者中年危机的到来;他们会在棋盘前闲聊某本书的桥段,有时会以对互相观点的冷嘲热讽结束棋局;他们观影时交换意见,与零食;他们共同分担房子的清洁工作,但料理这一块由伊奈帆全权负责,这与斯雷因乐于尝试新奇口味并且能毫不在意地适应这点并非毫无关系。他们在很久以前就渗透了彼此的生活,现在的时光仿佛微风轻抚水面的波澜,如此平静自然。
而晚风吹起的波澜,在月光下闪烁出白日未有的皎洁星点。
斯雷因再一次听见了隔壁房门的开启、放轻的脚步,前几天他还不怀好意地揣测那是室友患上了可悲肾虚的习惯性起夜,自以为找到了某人冠冕堂皇的一面。只是几次过后他终于意识到了脚步声的终止处——正是他的房间门后。他想,为什么伊奈帆要在半夜的时候来到他的门后,确认他是否还在?斯雷因静静凝视那道门,似乎想要看穿门后的那道始终屹然的身影。
太阳晒过的被子围拢他的身躯、脸庞,仅露出来的双眼迟迟不肯闭上,直到那道脚步声再次响起、隔壁房门的关闭。
第二天午间的困乏中,他们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观看无聊的电视节目时,斯雷因突然地问了。
“为什么你每晚都会来我的房门前呆上一会儿?”
伊奈帆转头看向他的侧脸,半长的银发散落在肩膀,有一丝卷曲的绕在他的唇边。伊奈帆伸手拂去,斯雷因顺着他的动作也转过头来。
“为什么?”
伊奈帆发出轻小的低笑。
“原来那个时候你还没睡,晚上睡不着吗?”
“偶尔。”斯雷因保留地说。
伊奈帆耸耸肩,道:“我也是,偶尔地睡不着。”
斯雷因眯起眼睛,他们又一次在四目相对后默契地别开视线。
“这节目真无聊。”
“十分认同。”
然后,同时地饮下热咖啡,发出被温暖滋养的喟叹。
越临近深夜,斯雷因的睡意愈加薄弱,甚至称得上兴致勃勃地在等待。不出意料的隔着一道墙的门锁启动与脚步声,他在黑暗中眨着眼睛聆听,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从未有过的第三道声音响起。斯雷因看不清自己房间门锁是否在转动,但十分确定耳中听到的就是这个事实,他连忙闭上眼睛,慌张的心跳大如擂鼓,在黑夜中昭然若揭。
门轴铰链发出的细微动静这时也显得巨大,斯雷因感到自己的眼皮跃动快要掩饰不住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在他的床边停止。接着,身旁的床垫下陷。一只手轻轻拂动他额前的碎发,将掩住口鼻的被子微微拉到下颌处掖住。而后,是漫长的悄无声息。
斯雷因甚至升起了对方说不定已经走了的想法,将要睁开眼确认时听到了话语的鸣起。
告白的鸣起。
“如果问,有没有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人,你一定会说是瑟拉姆小姐。如果是我回答,雪姐就是这样的人。但在别人眼里,我也会为了坚信要拯救瑟拉姆小姐而执意行动。她们都是了不起的,我十分尊敬,并且不遗余力要守护的两位女性。还有战争,我们都是为了守护或者为了创造某种未来,而投入了自己的信仰与生命。我不向往权力,也感觉不到其中的乐趣,战后我的安排,如果不是因为你,怎么样都没有关系。但我的人生也不是第一次被你搅动了。细数起来,第二次战争的发动、我的左眼、保护你所需要的内部斗争、我的房子、平静生活,以及最重要的,我的思绪、我的心情。”
他握住了他的手。
“不知不觉的,我的视线里全部都变成了你,只剩下你。我有时会回想少年时代,还在战争年代的时候,回忆时的我似乎对曾与你为敌这件事感到吃惊。明明知道过去改变不了,但如果,第一次相遇的结果有所改变,或许我们的人生会大为不同,我有时会克制不住地这么想到。过去了十四年,那是我们无法说出遗憾的时间,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大概还有三十年,我才能从现在的位置退下来。在这三十年里,请你陪伴我身边,与我共度。而那之后的岁月里,我将陪你前往所有你期望相遇的地方。”
语言的余温与手上残留的温度仍在静静挥发,斯雷因颤抖的双目渗出了透明的眼泪,浸湿了下颌边的被子。
一周之后,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今晚我们一起出去。”伊奈帆说。
“不要紧吗?”斯雷因有些紧张,“我才被释放没多久吧。”
“我会看牢你。”伊奈帆挑眉道。
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夜晚的太阳霓虹灯随处可见的闪耀、巨大玩偶、满街上的笑容,气球和零食在行人手上,斯雷因被牵着手目不暇接地一路欣赏,融入这份纯粹的热闹与快乐。
谁也没去深究背后的讽刺意味,至少是在他们走散之前没有。
斯雷因惶然地一人伫立在人群中,他四处张望,寻找一个肩膀宽阔、背脊挺拔的身影。突然人群爆发出齐声鸣响:“5——4——”
3——
2——
1——
无数道咻——的声音急骤上升而后炸裂,烟火在夜空中迸发出鲜花绽放的胜景。
迎接新的开始的这一刻,他却与整个世界隔离了。
斯雷因随着人潮穿梭流浪,巨大荧屏上是随机采访路人的新年祝福。
“相爱永远。”
“健康平安。”
“事业成就。”
“希望,世界和平。”
他在荧屏前站立,幻想起画面中的人如果是自己,世界将有怎样的震动。
采访的记者是他们常看的电视台的田头先生。
脑海中的田头先生照常地挑起高低眉,敦厚地微笑问道:“你好,请问您的新年祈愿是什么?”
斯雷因思索一番,心中模拟回答。
“我希望艾瑟依拉姆女王陛下能永远幸福快乐,小王子能健康成长,瓦瑟帝国能长存不息,地火永久和平。”
过了一会儿,脑海中的田头先生还没接话,似乎知道他还有想说的。
“我还希望,能快点找到界冢伊奈帆那个家伙。希望那个家伙接受我用熬夜玩az网络游戏来迎接新年的建议;希望我能做出让那个家伙满意的食物;希望他能工作顺利;希望我能迎来奇迹的二次生长,只要比那个家伙高出一毫米也行,明明我更具有人种优势;希望明天能吃到玉子烧;希望三十年能毫不浪费地缓慢度过,也希望能一下子到三十年后快点去周游世界;希望我与他永不分离;希望,我比他活得更久,希望我能保存他的记忆更久一点,然后再见面时可以说:嘿,是我赢了。”
人们是如何定义的未来。用过去与现在的苦痛、欢愉织成一个细密的网,抓住爱与期待,将悲伤、不幸、自我憎恶、愧疚所有的伤害像筛子一样抖落在虚空,将幸福抛向未来。
一个熟悉的身影急促跑来,斯雷因若有所觉的回过头,他们再一次四目相对,奔跑向对方。
斯雷因气急地跑向他、抓住他:“你可是要抓紧我的!”
伊奈帆亲吻他的手指:“抱歉,没有抓住。但无论哪一次,我都会来接你。”
广场的塔钟不停歇地行走,从旧的一年走到新的一年,它周而复始地循环,一切却都是新的开始。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END.
耶!!!!我写完了啊哈哈哈哈
以下是作者的废话,可能比正文还长哈哈哈哈【尴尬笑
写到后面我都累了,准备完结的时候发现,妈蛋还没点题,又急忙补充,我恨自己的笔力qwq
终于完结了一篇称得上是连载的短篇【我真不要脸因为我真的超级懒,也自觉写作水平很一般没啥人看,所以在half a life写不下去的时候就毫无负担地坑了【虽然我很喜欢这个标题来着,当时还暗搓搓地把粉丝清零了,因为觉得自己不会再写同人只会发些废话免得还打扰了qwq,其实这篇剧情跟Half a life差不多,算得上是后者的缩略版,总忍不住扩写但驾驭不住的战争剧情全省掉,然后装模作样地诞生了这篇,大概我对原作的续想一直都没啥变化。
我一直很在意斯雷因到底能不能接受新的开始这点,就是关于自我原谅。他的罪在于欺骗与利用艾瑟依拉姆来获得火星势力的支持来发动战争,对艾瑟依拉姆来说,他的行为称得上是背叛,而斯雷因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一意孤行的原因在他认为自己所为是有价值、是正确的。但结果来说,他似乎才是错误的。一,他的计划因为艾瑟依拉姆的反击中途流产,且不说能不能打赢地球,就算赢了,之后能不能实现他的理想都是个未知数,加在一起说,这个可能风险挺大的;二,艾瑟依拉姆的“圣母”反而在原作里实现了好结局,也暂且先不说现实不现实,就原作的逻辑来说,已经可以判定反面的斯雷因行为是错的。艾瑟依拉姆的总结非常对,斯雷因就是一连串不幸下的悲剧。斯雷因背叛了自己最尊敬的对象,我一直在想,他到底能不能原谅自己。我觉得,也是我设定的是,他的内心应该是反复焦灼的。每个人都是这样,自我憎恶这种情绪,永远不会消失。
伊奈帆的人设在原作来看,是有点非人的,官方很明白地说的英雄式人物,我是觉得他在和斯雷因的互动中会慢慢产生一些更加人性的东西。伊奈帆有理解、关心的情感,但他怎么更加人性化,就是同人探讨的一个问题,比如,他对斯雷因产生爱意【是人才会谈爱吧哈哈哈。
这篇里他对斯雷因告白中有一句“过去了十四年,那是我们无法说出遗憾的时间,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我不知道怎么更好的说,这里简单解释下。伊奈帆说这个话时想表达的应该非常复杂,除了彼此相处的时间永远不会觉得遗憾之外,还有就是,关于我们所做出的选择、过去的人生,无论有再多苦痛最终都会接受的一种坚强。
结尾这章跟设想要写有点不一样,不知道是有人给我留言我心情太好的原因还是怎么【捂脸 之前设想的是要沉重一点的,比如他们走散时,斯雷因想过暴露到荧屏上的自我毁灭这种念头,后面碰到小女孩说“上帝保佑你”时觉得被宽恕的剧情,总之写出来的就是傻白甜了哈哈哈。写Half a life的时候也是没耐心,连番外都搞出来了,高潮都没写到,然后觉得,反正他们结局是好的就行,中间的艰难曲折咱们就算了吧。
我始终认为同人是基于对角色的爱,我真心希望他们能获得幸福快乐。
谢谢观看。
新年快乐哦。